动车车厢里很安静,人们都在低着头玩着手机或是电脑。车刚刚出站,速度逐渐变快,窗外浓浓的夜色被远远的甩在后边。
前座的他突然扭过头隔着一条过道向右边的年轻人说:“小伙子,安达到了跟我说一声。”那个年轻人抬头一愣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有些意外的点头应下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:“我耳朵背的,听不见通知。”年轻人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,嘴里不耐烦的大声吼道:“知道啦!到安达叫你!”他大概六七十岁了,穿着一件有些年头的深蓝色褂子,黝黑又瘦长的脸上爬满了皱纹,浑浊的眼眸里满满的紧张与不安。他在座位上坐的笔直,仿佛准备着随时起身离开。
“票都拿出来,检票,检票了啊!”乘务员检票的声音由远而近。“到了安达过来告诉我一声啊,我耳朵背。”当乘务员走过他身边时,他急忙扯住了乘务员,急切又不好意思的对乘务员说。乘务员不耐烦的拨开了他的手,点点头走远了。他这时才稍稍舒了一口气,终于将背贴在了靠背上,略微放松了下来。
火车飞快的前进着,不多一会就到了下一站。车内上下来往的乘客引起阵阵的骚动。一对夫妇拖着行李站在他的面前,“这是我们的座位。”他有些仓促,甚至带着丝丝的惶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,“哦好,好。”他缓缓的起身,抓起他的行李:一个沉重的白色针织袋,上面印着某某牌化肥。他起身后,茫然的站在过道里,乘客们依旧低着头,而我却清楚的看到他额上细密的汗水在脸上滑落。他张了张嘴,没有说话,拖着针织袋走到了车厢间交界处的垃圾回收箱旁边,坐在了针织袋上。其实根本没有人注意他,他却不停地用手在褂子上不停地垂摆,与车厢的静态和麻木显得格格不入。
火车仍在不知疲倦的飞奔着,不知过了多久,安达站到了,我抬起头看见那个年轻人已经睡着了,而乘务员的声音也没有响起,他依然在那笔直的坐着。我起身走了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大爷,安达到啦。”“到啦?谢谢啊。”他连忙提起行李跟着人流挤出了车厢。我在窗户上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,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:一头来自荒野间的老牛,恍然间误入了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,他眼眸中充满着惶恐,大声喘着粗气,四蹄紧张的不停刨着土,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这个异样的世界……